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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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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8 章

“啊!少白姐姐別怕!厭厭來救你!”

少白站在雪地裏正郁悶著呢,忽然不曉得從哪裏傳來這麽一聲,厭厭說話聲音本就不大,哪怕是使了吃奶的力氣聽上去也不像是來找人打架,倒像是來求饒,說不定哪次當真叫她去挑釁別人,最多也就是走過去怯生生扯扯人家袖子,再問一句:“請問厭厭可以打你嗎?”

目光向遠處投去,遙見一個紮著雙髻,畫著八字眉的稚嫩少女跑來,手裏提了個錘子,那大錘金光閃閃。

眼見厭厭越來越近,每一步踏得地上雪片飛起,少白早早擺了擺雙手,連忙開口:“停停停!”

好不容易剎住了車,厭厭一邊兒喊著我來救你,一邊兒緊張抿唇,睜大眼睛尋了好一番,“咦?壞人呢?”

“早就跑了,你來得倒是快,我還以為會聽我的話去搬救兵呢。”少白對厭厭的錘子生了好奇心,走上前轉著圈兒欣賞,這兒戳戳,那兒也戳戳。

“厭厭是想去搬救兵來著,可又怕時間太久,若是少白姐姐遭遇不測怎麽辦?大不了厭厭拼了這條命,又不是一點兒希望都沒有,說不準贏了呢?”說著,厭厭揮舞著大錘向左轉看了看,又向右轉瞧了瞧,少白沒少彎腰躲避,若是再挨上一錘可就不是嵌在墻裏那麽簡單的事兒了。

忽然大石後頭傳來一聲輕咳,厭厭立馬警惕起來,舉著錘子跑過去,倘若這一錘子下去,恐怕狐貍骨都要打成骨粉,少白連忙喊:“等等!是綢桑!不是壞人!”

綢桑擡頭看了看,意識到如今是光著半邊兒身子,趕忙將少白的外袍嚴嚴實實蓋在身上。

厭厭一貫被濁姬保護得很好,沒見過這種場景,心裏慌得很,不曉得該怎樣處理,顫聲喚了句:“綢桑大人……您的衣裳怎麽……”轉頭求救般望著向少白。

若身邊是旁人,自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可現下情況與平常不同,受了傷的身子恐怕比柳條水草還要軟,才剛剛站起身,就撐著大石頭咳個不停,眼見著那傷口扯著了,又冒出些血來。

少白不得不跑回他身邊,一時間手忙腳亂,未料到綢桑竟會一下子撲進她懷裏,“再這麽咳下去,咳不死也要流血流死了,還是趕緊回去,免得大雪封山,要是出了問題連個求救的人都尋不到。”

可甭管少白多急,綢桑也只小步小步行著,三兩步停下咳上兩聲,對比下來,他倒是真有閑心,好似街上遛彎兒的老叟,一路上望著遠處已然全白了的山頭,數著哪幾棵樹落盡了葉子,幹巴巴插在雪堆裏,哪些樹冠上堆滿了積雪,樹下留著個黑黢黢泥巴雜草圈兒。

新雪尚未壓實,走起來一腳深一腳淺,每每踩進小坑裏一個踉蹌夾著兩聲咳嗽,他扯著少白的袖子,少白在前面探路,他便按著踩出的腳印兒隨行,唯有在少白回頭時會攥著袖口捂著口唇低下頭去。

“回去後,書鋪是不能住了,濁姬不待見我,鏡婆那裏也不想去,只能去白公子那兒了,若不麻煩,你無事時可不可以來陪陪我,你曉得的,那白公子酒肉朋友多得很,我同他是聊不到一起去的。”

少白停下腳步回頭望望,指著自己問道:“我?”

“嗯。”他將手捂在胸前,指尖隔著衣服扣著肉,大抵是肩上那一道傷太疼,若是讓別的地方一樣疼興許能緩解一下,至少不會滿腦子都想著那一道傷,“若是麻煩,你就當做我沒有說過好了……咳咳……”

“可你這傷……”少白見他身子好似搖搖欲墜,連忙上前攙扶,誰知竟被綢桑伸手推開了。

他抿唇淺笑,面色顯得有點兒蒼白,這一拒絕像是故作堅強,不免讓人心疼,“白公子欠了我的情,不會待我不好的,請來的人未必比鏡婆醫術高超,但總也不會太差……”

話說至此時一行人邁過城門,一條大路直走,白公子宅子大門正對著寬敞的街道。

少白站在門口望著那高大的門頭,上面的木匾刷了金漆,刻著白府二字,門口立著兩人合抱粗細的朱砂色柱子,翹腳上雕著飛燕,房頂上用的是琉璃瓦,只是現在下了雪看得不那麽清楚,若是晴天想必閃閃發光,就連門前兩只坐獸也是銅的,當真是闊氣。

少白瞧見過財大氣粗的客人,還有上次在花樓裏飲酒身著皮裘的富貴客,這麽看來這白公子的確要比那些人雅致多了,雖說少白的評判沒什麽說服力,反正她也只認識這兩個平日裏喜好甩些文詞兒的人。

厭厭的錘子不知何時縮成鑰匙大小,掛在腰間的銅環上叮當作響,她站在門口四處望望,說起來還是第一次到白公子的府上,需是等著少白點了頭這才跑到大門前敲了敲,軟聲軟氣問了句:“請問有人嗎?”

白府的門又高又寬,猜那門板的厚度也是驚人,她那聲音就比兔子叫大了點兒,被風這麽一吹,院子裏哪能聽到,見無人來應,厭厭怯怯回頭瞧了眼少白,鼓著腮幫子使出吃奶的勁兒又喊了一遍。

門吱嘎開了個小縫兒,從門裏探出個腦袋,瞧那模樣也不過如人類二十五六,厭厭嚇得一連退了好幾步,差點從臺階上滾下來,幸而少白在身後抵住了她。

那年輕人本還覺得奇怪,大雪天哪裏會有人串門兒,何況還是兩個少女,待等著瞄到她倆身後去,再定睛仔細瞧了瞧厭厭便一臉了然,費力拉開了門,厭厭見他身上穿得極厚實,青壯年紀拉門竟還如此費勁兒,熱心腸跑到門口去幫人家。

“他……”少白曉得說話要謹慎再謹慎,以免不受聽,但還是盯著那青年看了許久,直等到被人發覺了這才匆忙低下頭去。

“他?你在半更雪應見過。”綢桑一只手攥拳狀放在口唇前,嗆了口冷風輕聲咳嗽,小心留意著少白的表情,如此一咳她便立刻緊張起來,綢桑心裏似乎很是滿意,他甚至覺得自己這點兒私心當得起卑鄙二字,上不得臺面,隨即刻意正了正色,緩緩啟唇說道:“名桓山,是人,不是妖。”

“好像有點兒印象,怪不得……”少白心裏尋思著,若是妖,那木門怎的也不會如此費力。

“你以為那門很好開?”他瞧著少白那模樣不曉得為何就覺著可愛極了,“那門只是表面是木,內裏灌著的可是鐵,且構造極為奇特,少有人族能將其推開,桓山放在人族裏是萬裏無一的佼佼者。”

前頭一直默默行走的桓山忽而回了頭,這風聲之大,少白以為他聽不見,可見其回頭將一行三人掃視了個遍,最後落在她身上,只好縮了縮腦袋,下意識往綢桑身後躲了躲,實在有些不大好意思。

“相對比桓山,我倒是覺得少白你才比較奇怪。”沒顧得上去數這一路經過了幾處院子,只零星瞟了幾眼,院子裏的水池而今結上薄薄的一層冰,石山上也盡堆的是雪。

行在路上地面鑲嵌的鵝卵石透過鞋底實在是硌腳得很,入了冬卻仍穿單鞋,不過這些對他而言都還不值得耗費心神,不知何時起他的目光好似留在少白身上的時間越來越長。

少白“嗯?”了一聲。

“你說活之一字是最重要的事,卻能為我這麽個廢物東西豁出命來,難道不矛盾嗎?”綢桑笑著問。

“廢物東西?”少白聽完皺起了眉,想不通為何綢桑要如此評價他自己,“什麽廢物東西?”

“百無一用難道不叫廢物東西?打架打不過,窮又窮得很……”綢桑笑著細數,可他遠遠還沒說完。

“生得好看,會烹茶,字寫得好,書讀得多,還會樂器,會做掃把,我甚至覺得只要肅辛城裏拿得出手的物什你都會做,若你這叫百無一用,那我是什麽?就像你方才問我的問題,活之一字當然重要,可不見得我要茍且偷生,違背妖生信條,活便活得瀟灑,死也要死得無悔,絕不做那違背本心之事,比如眼瞧著你被打卻躲在角落裏不吭聲。”

他望著少白的臉啞然許久,待等著一腳就要邁進大堂裏去,一擡腿便是門檻兒,這才遲疑著小聲問了句:“為了……我嗎?”可很顯然少白並未聽見。

厭厭率先進了門,這兒看看那兒瞧瞧,花幾上的琉璃彩瓶插了兩枝梅花兒,堂前掛著一副巨大的水墨丹青,畫上山水小舟紅日,還有白鷺一雙,兩排椅子排列整齊,她正感嘆著白府還真是大,桓山便端來茶水說要幾位等一等。

綢桑渾身無力,遂在椅子上坐下,他已心中了然,沒個一刻鐘那白公子出不來,甚至擔心是不是要等上個把兒時辰,他心裏是曉得白公子現在在幹什麽,可多餘的話又不能亂說,思及此餘光瞄了一眼厭厭,轉瞬便別過頭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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